我家住进川办大院后楼,有一段难忘的故事。文革前,因我母亲在四川省邮电学校任职,我家住在地方上。66年春夏之交,文革爆发,我母亲杨瑾成了省、市干部中第一批宣布“靠边站”的“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记得同时被打倒的还有成都大学(现西南财大)校长兼书记赵力伯伯等一些十八军老前辈,他是我们八一校同学赵小丽的父亲。我在大街上看见过赵伯伯被成都大学上千学生(当时通称“红卫兵小将”)拉出来游街的情景,老爷子走不动,坐在学校的一辆三轮车上,虽满脸病容,但也透露出委屈、迷惑的神情。我母亲被批斗的场面也同样“壮观”,造反派(邮电学校八一八红卫兵小将)嫌游街不过瘾,干脆把她拉到原西南局机关与其他社会上造反派一起批斗,同时被斗的还有一大群各单位的“走资派”。虽然毛主席号召造反派要“文斗”,“触及灵魂不触及皮肉”,但在林彪、江青集团和中央文革小组那帮家伙明里暗里支持、鼓动下,“红卫兵小将”们根本不予理会。这次批斗时,我母亲还“坐了喷气式飞机”,即把被批斗者双手从背后向上抬起,弯腰,将头向前下方压出,像喷气式战斗机俯冲的姿势。同时还要在被批斗者胸前挂牌,头上戴高帽子,上书“打倒xxx死不悔改的走资派”。高帽子一般是纸糊的,但也有些丧心病狂的造反派用水泥做,很重。这些家伙的行经与二战时日本、德国法西斯没什么区别。我母亲因此养了好几个月的伤。
67年5月7日,成都工人造反兵团冲击132厂,厂警卫连开枪还击,50多名造反派死亡。这一事件打响了全国武斗第一枪。从此“文化革命”进入了“武化革命”时期。
由于抄家、批斗,母亲停发工资,我家日子本来就不好过,再加上成都各处武斗,邮电学校造反派也挎枪武装,一遍“红色恐怖”,我家在地方上实在住不下去了。用我母亲的话来说,就像抗战时“跑反”,而且几乎每天都在跑。我母亲只好让保姆何阿姨把我妹妹和小弟弟带到川办一所暂住“避难”,同时找川办领导要求搬家。68年我父亲从前方回来,我家搬进后楼,总算有了个“窝”,不用再终日担惊受怕,四处“跑反”了。
搬进后楼时,我们的心情难以言表,仿佛回到温暖的老家,军营里的一切都那样熟悉,亲切,连每天早、晚的起床号和熄灯号声都十分悦耳。后楼和前院的叔叔、阿姨们见面就问寒问暖,在残酷的“阶级斗争”中,这里好象是一个“世外桃源”,一片乐土。尽管事实并非如此,川办机关也搞“文革”,也像地方上一样,造反派们个个都像“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但与邮电学校相比,生活已有天壤之别。
我们在后楼住了10来年,小弟弟几乎一半的童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在“文革”这种特殊社会环境下的川办大院生活,终身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