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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烟往事

    纪念母校建校70周年之际，《风华正茂》要出续集，我想借此机会写篇杂记，把我在八一校、八一分校难以忘怀的往事分布到一个更长的链环中，从一个侧面，反映西藏军区后方工作给予孩提时代的我们的特殊关照和时代对我们的影响。

    我们曾经惠承西藏军区保育院、子弟校的抚养、照料、教导、培育，怎能没有眷恋与感恩之心呢？

    花甲之年，回溯往事，许多细节已记忆漶漫，只能勾画简笔画，把那些印象最深的部分简记于下，以此作为我的供稿。

童年真快乐

    我是从西藏军区保育院上的八一校（当时西藏军区设在成都市内有2个保育院，由川办管理科直接统管）。

    最初寄宿在二保育院（原址在现在的四川省肢体伤残康复中心附近）。当年我班有好几个教养员，其中有个阿姨，五官长得有点像中国电影明星蒋雯丽。她哄小孩儿有个绝招，最爱说：“哪个乖就带哪个睡觉觉”，为了那个神往的“觉觉”，我们竞相卖乖——躺在小床上睡觉时，阿姨一来，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吃东西故意张开大嘴巴，咂砸有声地使劲吃，显示吃得又快又香；夏天露天冲淋晒太阳，奋勇当先、又叫又吼地冲进冲出，爬在地上翻烧饼……，可是，谁也没享受过漂亮阿姨说的那个“觉觉”，我们各自睡在自己的小床上，留下了今生的遗憾。

    一个秋天的某日，漂亮阿姨给我头上戴上了一顶她手工织的粉红色的毛线帽子，边戴边说：“你妈妈拿来的毛线，我给你打了个空军帽”，还让我照镜子：“看，像不像飞行员？” 我从小就觉得飞行员好神气，欢喜地戴起了空军帽，照片为证：

    这顶帽子，不光是爱的物证，还隐含了一种预卜——后来我当兵在空军，算是一种应验吧？

    之后，我又转到一保育院，即原西藏军区驻川办事处的前院。记忆中永存着木匠的动人的歌声。保育院附近（川办门诊部旧址）曾有一排木工房，对面有间单独的木工间，我曾偷跑到木工房，窥探木工怎么干活。一次，我被木工房里动听的歌声吸引了去，逡巡在门口阶梯下，探头探脑地仰望里面的动静，只见一个长着四方国字脸的木匠叔叔眯缝着眼睛，粗壮的胳臂有力地推着刨子，边推边轻柔、忘情地唱着《金瓶似的小山》：

    “金瓶似的小山，山上虽然没有寺，美丽的风景已够我留恋；

    明镜似的西海，海中虽然没有龙，碧绿的海水已够我喜欢。

    北京城里的毛主席，虽然没有见过你，你给我的温暖却永在我身边。

    北京城里的毛主席，虽然没有见过你，你给我的温暖却永在我身边。

    ……”

    我听了一会儿，旋律即已默记在心。木匠叔叔看我老呆在那里聆听他唱歌，就招呼我：“小朋友，你会唱这首歌吗？”我腼腆地点了下头，他笑呵呵地说：“你来唱一个？”我一溜烟跑掉了。回到教室，我居然用单指在风琴上弹出了旋律，还在众多小朋友面前神奇地弹奏过。

    劳动人民从歌声中流淌出来的那种爱戴毛主席的感情，强烈地感染了童年的我。我的初心，从小就与之共鸣；几十年来，热爱毛主席、信奉毛泽东思想的初心愈加坚不可摧。无论是谁，无论他咋说，但凡诽谤毛主席，我的第一反应，绝对是义愤填膺！

克瘊奇遇

    我上八一校二年级时（1964年），不知是不是被传染了，或是自己匍匐在宿舍窗外潮湿的地上弹弹子所致，我右手拇指内侧长出一个瘊子（又叫刺疣、寻常疣，据说是感染了人乳头瘤病毒所致，儿童、青少年多发），且已呈开花状，甚感忧惧。

    但很神奇，就因洗澡出来摸了石灰，几天以后，瘊子没了！

    当年寄宿在学校里，洗澡是以班级为单位，男女生分别集体进澡堂，一个班分批次进出，排好队，清点完人数后进入澡堂。大池子里一次能装几十号人。我在排队时，指着澡堂大门左侧空地上堆放着的石灰，问老师：那是什么？老师告诉我：那是给澡堂大池子消毒用的石灰，专门用来灭菌的。

    进了澡堂，我们男娃儿泡在热气腾腾的大池子里，一颗颗小脑袋露出水面，脸蛋红扑扑的，影影绰绰，融入澡堂水蒸汽里。有几个淘气鬼在池子里拍打戏水、推搡打闹，澡堂管理员扯起嗓子大声喝止。我摸着手上长出的刺瘊，自觉怪难受的，泡了一会儿就先跑了出来。

    我蹲在石灰堆旁，琢磨着老师的话，忖度着用石灰来灭菌祛瘊，就试着用手去抓石灰，开花瘊子上沾上石灰，一阵阵刺痒，心中不禁暗喜，觉得灭菌有望了！

    自打那儿以后，没过几天，开花瘊子竟然结痂脱落了，没有留下任何疤痕。

    不能不说，这是我在八一校最大的奇遇。

心生羡慕

    好像是在1965年的夏天，西藏军区文工团来八一校演出（该团多次来校表演，还和我们八一校歌舞团、军乐队联袂演出过），记得节目中有个舞蹈，一个兵哥哥上来连续翻筋斗，其翻腾技能，媲美现在的艺术体操。礼堂舞台上，红旗舞动着，兵哥哥从左边翻到右边，又从右边翻到左边，连续多次翻腾，拌着雷动的鼓声，我等小观众们又是羡慕，又是激动，小巴掌拍噼里啪啦使劲拍。那筋斗翻的，用咱八一校学生过去的话说，叫：“好杠哦，嘎！”息鼓后，报幕人让那个翻筋斗的演员给小观众们讲几句话。舞者英姿挺拔、满脸通红的自我介绍道：“我是文工团舞蹈队员，今年15岁（台下一片哗然），按领导指示，来校演出，见到你们这些弟弟妹妹就像见到我的弟弟妹妹……”，台下响起一片小巴掌声。

    演员退场时，许多同学追上前去，把那个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小兵团团围住，问这问那，男生发问：功夫是咋练的？练了多久？女生发问：你当了几年兵？什么时候再来演出?英俊的小兵很是从容、大方，有问必答，风范无愧于子弟兵。出了礼堂，有些同学还依依不舍地尾随着他。

    那时，那个小兵像是我们当中的一员，他在我们心中激发了一个愿望:以后要当兵！并且还是效仿的对象，他表演的翻筋斗，在同学中，刮起了练功的旋风，不少同学开始在宿舍面壁练倒立，斜翻筋斗，玩扫堂腿……。

当了红小兵 

    1966年年底，我转到八一分校一年多，学校停课了。当年的5月16日中共中央发出《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通知》（简称五·一六通知），由上而下地发动了“文化大革命”，这场社会主义时代“继续革命”的政治运动，很快波及全国。那时候学校也纷纷“停课闹革命”。学校通知家长：家在成都、有家长管的学生，回家等候复课通知；情况特殊的其他少量学生，暂时留校……。我在离校之列。离校前，八一分校给我们分发了红色塑料封皮、1吋见方大小的《红小兵证》。当上红小兵，放敞回家了，我好高兴！当年的模样：

    回到家里，休学了半年。这期间，通过看报纸、听广播，感受着时代强烈影响，年少的我，也像成年人一样，特别关心国家大事和所在城市的“文革”运动事态。当时在家几乎没有什么作业可做，很多时候是读毛选（即毛泽东选集）、背语录，再不就练习写毛笔字。“老三篇”（即毛选里的《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为人民服务》三篇文章）和部分毛主席语录，我背得滚瓜烂熟。在跟人争辩时，我还能引用某些语录，言而有据，“哽住”对方。

    有时自个儿溜出门去，进城“经风雨见世面”。到过皇城（旧址在现今的市中心“四川科技馆”）南面广场、街头听派别人物唇枪舌剑辩论，到过东较场50军驻地看群众揪斗军长孙洪道的示威游行，还到过陕西街省教育局和对面的成都10中（现为石室联合中学）看两派对阵冲突……。因为个头太矮（11岁，身高还不到1.5米），几度在拥挤不堪的人流中，脚不沾地，被裹挟着前行，感觉透不过气来，憋得够呛！那时年少，还不知道如何规避窒息、踩踏、误伤危险。

    亲眼见识了文革中群众那种捍卫主义的狂热场面。有此阅历，给我也壮了胆，我于是决定回校向留校的同班同学显摆。某日，我徒步往返近20公里，从川办跑到八一分校（在簇桥），到校时，已没人看守校门，学校可以自由进出，留在学校的同学寥寥可数。见到一、两个“旧友”，很是亲切，视之为“保护对象”。挺滑稽的是，我竟自称是社会上某一派的，跟他们摆外面的局势，自吹：“我就是你们的靠山！”并声称：“有谁动你们，给我说，我搬救兵来！”吹得很来劲儿，可小伙计们却一脸懵懂，木然呆立，无言以对，最后是一阵尴尬，我这个“见过世面”的红小兵见无事可干，只得悻悻然离去。

    停课回家后的半年时间，学业虽已中断，但大长了见识。对比现在的学生（他们从小就处在高强度的课业重压之下），我感到庆幸！母校在特殊时期停摆，我辍学离校，得便放飞自我，让我接触了社会，见证了“文革”群众运动浪潮，我是应该对我的母校抱拳作揖的。

    注明：西藏军区文工团来校演出翻筋斗的小兵，经查询，是季玉珩。1965年8月份，在川办驻扎期间（在西南民院培训），受川办领导委托，季玉珩一行临时组成小分队，来八一校演出。

（作者：陈军）